近来几夜,幼儿总是不肯主动入睡,非要吵到我给他“抓背背”,在不轻不重的抓痒中睡去。待他睡后,我却陷入失眠中。抓背入睡的场景异常亲切,那种熟悉的感觉萦绕,让我禁不住念想着老家的人和事。
在我的家乡每年7月下旬到8月中旬天气最为炎热,时值暑假,村中小孩子们都不用上学,我总是在农活干完后窜到小叔家找堂弟妹玩耍。时而和奶奶、弟妹一起挤到房间看电视,时而楼上楼下屋前屋后捉迷藏,蹭到午饭时间,奶奶便会熬上浓香的绿豆汤和软糯的南瓜饭,南瓜饭上面特别撒上一把白砂糖,用暑期特别的食物把我们这群孩子喂饱。太阳正当午,饭饱后我也懒得回家,便三两个一起躺在小叔家的竹床上准备午休。这种竹床下面异常凉快,它的四个角都是粗壮的竹筒,床身用竹排先打骨架,然后用竹篾拉平,最后在整齐的竹床面上打磨图蜡。它既是凉快又有韧性,几个小孩子在上面蹦跳都没有问题。不过,好像村中家家户户的凉席都是被我们这群小孩子给跳坏的。奶奶收拾完厨房就摆个竹凳子坐在竹床边,摇着芭蕉扇眯着眼睛,先是和我们几个东一句西一句聊天,聊着聊着调皮的弟弟便会提出“婆,帮我抓背,背痒”、“我也痒”。奶奶也不恼,伸出满是皱纹的手一个个抓起来。睡欲睡之际,那双饱尽沧桑的手抚摸过后背,有力量,有粗糙,有温度,有疼爱,让人沉醉。偶有一丝凉风,吹尽酷暑的氤氲之息,吹落儿时的烦恼,午睡中的梦都是香甜的。
奶奶有时候外出干活回来也会要求我们给她抓背,我们便会开启盛大的“抓背仪式”。先打一盆清凉的井水来,让奶奶坐在小马凳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左右开弓一顿胡乱擦,奶奶被擦得东倒西歪凳子都坐不稳,她也不数落我们,反而很享受的样子任我们摆布。因为奶奶怕热爱长痱子,擦完后我们会先撒上一点痱子粉,然后就开始正式抓背了。抓背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横着抓就一排一排来,竖着抓就一溜一溜来,一般肩胛骨要抓重一点,认真一点,还要不时发现痱子并挤破。她的背一抓总是有大大小小的梗痕,我们总是笑话她的背可以写字。孩童的我们并没有几分钟热情,大概抓了一会后就开始在她背上写字了。奶奶任我们玩耍,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指挥哪里痒。
后来我发现,喜欢抓背的人不光有我们、奶奶,还有炎炎夏日中农活归来的爸爸、妈妈,抓背原来可以让夏暑消尽。而今,当我的手抓过幼儿的后背,他安静的睡去,我的内心是喜悦和满足的,我想当年奶奶抓过我们的后背是内心一定是慈祥的,儿孙满堂让她内心知足,而当我们的手抓过她的后背时,她的辛苦劳累便在幸福中烟消云散。我突然有一丝真切感受养儿育女的意义所在。人不能岁岁年年都在,而那些相同的场景和相同的事情却能让我们把对亲人的记忆和爱夹杂其中,时而回想起,便总觉得他亦或是她始终都在那里。